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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三郎都十九了,去岁行了加冠礼,怎么都算不上年纪小,都说林中书偏宠庶孽,已经到了昏庸的地步,可林二郎明白,他真正看重的还是那两个出身高贵的嫡子,哪怕他们再没出息,闯再大的祸事,也有父亲兜着,而他得到的所谓宠爱则是沙子堆起来的,看着像回事,实则一个浪头打来便什么都不剩了。
不过林珩还是顺从地道:“父亲教诲,儿子谨记在心。”
林甫点点头,抚了抚腰间玉带,眯缝着眼睛,半晌不说话,屋子里只有风吹帘子的细响,林珩端端正正地踞坐在席子上,脊背微微僵硬,他从小和父亲独处便觉紧张,长大成人后仍旧不自在。
“你和长公主多久没有往来了?”
林甫终于开了口。
林珩知道这并不是一个问题,不过表明了父亲不满的态度,他低下头,并未作答。
林甫摩挲了一下手背,继续道:“长公主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,你冷着点她是对的,轻易得到的东西没人稀罕,不过也不可做得太过,须有张有弛,便如弈棋。
你与长公主不是一般夫妻,多了一重君臣得身份,不可任性而为,须得多花些心思。
荀子长的事,就当长个教训。”
林珩微微咬了咬唇,旋即松开,欠了欠身,平静地答道:“是。”
林甫与他随口聊了几句朝局,末了揉揉眉头道:“再过两旬便是你阿娘的忌辰,我们父子一块儿去看看她。”
林珩眼神一暗:“有劳父亲惦念。”
林甫嗤笑一声,站起身拍拍儿子的肩头:“与阿耶这么生分做什么?咱们也很久没去打猎了,到时候提早些去,在庄子里住上两日。”
林珩生母的坟墓在南郊小罗山中,每年忌日林甫都会带着他去坟上看看,顺便骑马打猎,算是他们父子俩难得的亲子时光,那一两日,林甫便像是他一个人的父亲,不过如今林二郎已经不像幼时那么期盼了。
林珩回到自己的院子里,太阳已经西沉,他换了身胡服,提着剑走到后园竹林中,舞了一套剑,把一丛竹子劈砍得七零八落,弄得自己筋疲力尽大汗淋漓,胸中却仍旧堵得慌。
回到房中,沐浴更衣收拾完毕,书僮白羽捧了个木匣进来,觑着主人的脸色,不敢贸然开口。
林珩扫一眼匣子便看到了熟悉的印记:“是长乐长公主府?什么时候送来的?”
“回禀郎君,是晌午送来的。”
白羽小心翼翼地道,每次长公主府有书简送来,他们家郎君的脸色便要差几分,连累他们下人连口大气都不敢喘,今日闹出这档子事,只怕他心里更不爽利。
林二郎从不拿下人出气,但不怒自威,天生就是个大功率人肉制冷机,下人们都怵他。
林珩接过匣子,打开盖子,取出书简一看,里面是一封帖子,长公主请他明日过府一叙。
林珩眼底闪过一丝厌烦之色,叫白羽研墨,随手抽了张素笺,笔走龙蛇地写了封回函,用匣子封了,交给白羽:“明日一早送去长公主府。”
董晓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,一会儿梦见僵尸美少年拎着只断臂,用哀怨的眼神望她,一会儿梦见芈无咎浑身是血躺在地上,一会儿又梦见回到了修梵寺,荀面首剃了光头穿着袈裟,怀里抱着条烂木头,笑嘻嘻地叫卖:“门槛,门槛,捐门槛咯——施主,捐条门槛吧?看看这条门槛,多新鲜,刚捞上来的。”
董晓悦定睛一看,只见他那哪是门槛,分明是一条血淋淋的大腿,又惊又骇,突然感觉身上凉飕飕的,低头一看,只见自己不知何时被拦腰斩断,下半截不见踪影,地上一滩血。
她一身冷汗地吓醒过来,才发现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蹬下了床,难怪觉得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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