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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看出我的烦闷,劝我到康桥去,他自己是王家学院(kg’slle)的fellow。
我就写信去问两个学院,回信都说学额早满了,随后还是狄更生先生替我去在他的学院里说好了,给我一个特别生的资格,随意选科听讲。
从此黑方巾,黑披袍的风光也被我占着了。
初起我在离康桥六英里的乡下叫沙士顿地方租了几间小屋住下,同居的有我从前的夫人张幼仪女士与郭虞裳君。
每天一早我坐街车(有时骑自行车)上学,到晚回家。
这样的生活过了一个春,但我在康桥还只是个陌生人,谁都不认识,康桥的生活,可以说完全不曾尝着,我知道的只是一个图书馆,几个课室,和三两个吃便宜饭的茶食铺子。
狄更生常在伦敦或是大陆上,所以也不常见他。
那年的秋季我一个人回到康桥,整整有一学年,那时我才有机会接近真正的康桥生活,同时我也慢慢的“发见”
了康桥。
我不曾知道过更大的愉快。
“单独”
是一个耐寻味的现象。
我有时想它是任何发见的第一个条件。
你要发见你的朋友的“真”
,你得有与他单独的机会。
你要发见你自己的真,你得给你自己一个单独的机会。
你要发见一个地方(地方一样有灵性),你也得有单独玩的机会。
我们这一辈子,认真说,能认识几个人?能认识几个地方?我们都是太匆忙,太没有单独的机会。
说实话,我连我的本乡都没有什么了解。
康桥我要算是有相当交情的,再次许只有新认识的翡冷翠4了。
啊,那些清晨,那些黄昏,我一个人发痴似的在康桥!
绝对的单独。
但一个人要写他最心爱的对象,不论是人是地,是多么使他为难的一个工作?你怕,你怕描坏了它,你怕说过分了恼了它,你怕说太谨慎了辜负了它。
我现在想写康桥,也正是这样的心理,我不曾写,我就知道这回是写不好的——况且又是临时逼出来的事情。
但我却不能不写,上期预告已经出去了。
我想勉强分两节写,一是我所知道的康桥的天然景色;一是我所知道的康桥的学生生活。
我今晚只能极简的写些,等以后有兴会时再补。
康桥的灵性全在一条河上;康河,我敢说,是全世界最秀丽的一条水。
河的名字是葛兰大(granta),也有叫康河(kiverca)的,许有上下流的区别,我不甚清楚。
河身多的是曲折,上游是有名的拜伦潭——“byron’spool”
——当年拜伦常在那里玩的;有一个老村子叫格兰骞斯德,有一个果子园,你可以躺在累累的桃李树荫下吃茶,花果会掉入你的茶杯,小雀子会到你桌上来啄食,那真是别有一番天地。
这是上游;下游是从骞斯德顿下去,河面展开,那是春夏间竞舟的场所。
上下河分界处有一个坝筑,水流急得很,在星光下听水声,听近村晚钟声,听河畔倦牛刍草声,是我康桥经验中最神秘的一种:大自然的优美,宁静,调谐在这星光与波光的默契中不期然的淹入了你的性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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