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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个月后,临近清明。
清明时节雨纷纷,庆州被雨雾晕染得朦胧湿润,是文人墨客诗中最爱的江南风情,但美娘却讨厌极了这种天气。
“烦死了!
谦谦的尿布洗了老是晾不干,小家伙屁股上都长湿疹了。”
食肆又早早关了门,美娘在阁楼上,把谦谦剥得光溜溜放上床,给他身上擦一些干茉莉花磨成的粉末,祛除湿气。
谦谦挥着胖乎乎像藕节般的手臂在她眼前晃,咯咯地笑,逗得美娘忍不住挠他痒痒:“谦谦,谦谦,我是谁呀?叫姐姐,姐——姐——”
一岁多的孩子已经会说几个简单的词了,便跟着美娘的口型说:“鸡……**……。”
美娘乐得不行,俯下去亲吻谦谦:“小谦谦真能干!”
黄莺“蹬蹬蹬”
上楼,进门道:“姑娘,我裁了您一条旧裙子当尿布,喏。”
美娘接过来摸了摸,还算满意布的柔软度,拿给谦谦垫在屁股底下,抱起他放在学步的小木车里面,说道:“我看这雨恐怕还要下好几天,你再去看看有没有旧的床单被面儿,能裁都裁了,给谦谦准备着。
娘说一定要棉布的才好,那些绸子缎子吸水不行。”
黄莺提议:“那干脆买新的吧。”
“新的也不好,不够软和。”
美娘摇着铃铛逗弄谦谦,“会磨破咱们小谦谦的屁股的,是不是呀?”
黄莺见她事事为谦谦着想,便笑:“谦谦以后肯定跟姑娘你是最亲的,霍老爷和夫人反而要排到后面去了,亲爹娘也比不上你这个姐姐操心。
行,我这就再找些布出来。”
说着就去翻墙角的箱子。
美娘也笑:“娘亲到底快四十了,生谦谦本来就有些亏损身子,反正我闲来无事,干脆帮忙带带小家伙好了,让她跟大胡子两个逍遥玩耍去。
再说谦谦多可爱呀,你瞧咱们这日子过得多有趣儿。”
“哎呀,长霉了!”
只听黄莺大喊不妙,随即她从箱子里捧出一床白虎皮,摊开对美娘说:“姑娘你看,放太久受了潮,都长霉斑了。”
美娘定睛一看她手上的东西,不觉一怔,顿了顿才说:“先放那儿罢,等天晴了拿出去晒晒。”
黄莺抚摸着白虎皮,颇为怜惜的口气:“这么好的皮褥坏了多可惜呀……。”
是夜,谦谦吃饱早早睡下了,美娘洗漱过后点燃一柄烛灯,取来针线篓子坐到桌旁。
春夜乍暖还寒,她肩上披了件中衣,坐下后捧起白虎皮摸了摸。
当年走的时候她什么也没要,那混蛋送的金银首饰她压根儿就不稀罕,她甚至还把他住过的地方都一把火烧了,烧毁了他身上的气味,还有两人在那里的点点滴滴。
好像毁了一切,过去的一切就从不曾发生过。
可是她独独留下两样东西,一样是小时候穿过的兔皮袄子,另一样就是眼前的白虎皮。
兔皮袄子她扔在了院子里,但白虎皮的褥子她却带走了。
“喜欢吗?”
他曾这般问过她,那一刻他的眼眸璀璨宛若星辰,甚至带着一些孩童期许的天真。
她当时违心地说了喜欢,到后来……大概假话说得多了就会变成真话,她发觉她似乎真的有些喜欢。
美娘幽幽一叹,把虎皮褥子展开摊平,在略微昏暗的烛光拨开白色皮毛,把其中长了霉斑的长毛一点点剪掉。
谦谦睡得很沉,偶尔会发出“吧嗒吧嗒”
吮吸手指的声音,除此而外,房内就只有一盏孤零零的烛火,照出一道纤细的影子投在雪墙上,伴随着灯花爆开的声音,剪子细碎咔嚓、咔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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