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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章（第2页）

这让人感到也太招人惹眼了。

可是，爹他们却是马不停蹄地干，气也不喘一口，一晚上也不歇着。

他们已经偷了好几个晚上了，已经偷了好多树了，大家都想歇一歇，但爹说要干就要&ldo;一鼓作气&rdo;干到底，因为像这样大规模的偷树迟早也会被发觉，必须下狠心不断出击，干出名堂，及时收手，然后换下一个目标，绝不&ldo;吃回头草&rdo;，绝不&ldo;拖泥带水&rdo;。

爹说，像这样大规模的偷树在我们这一带还是史无前例的，之前没有人做过也没有人敢做，正因为如此人们就&ldo;麻木&rdo;了，这是我们的一大有利因素。

但是，它若一经被发现，就会迅速传播，引各地的警惕，特别是会引起上级的&ldo;高度重视&rdo;，上级一定要展开&ldo;全面调查&rdo;，还要召开&ldo;紧急会议&rdo;，向各地下达&ldo;紧急文件&rdo;、&ldo;紧急通知&rdo;，我们还想再干是绝无可能的了。

不过，后来，他们还是不得不干几晚上歇息一两个晚上再行动，因为没有人可能承受那样没有间断、没有歇息的高强度劳动，还有那种心理上无法松懈一刻钟的紧张。

他们把二姑那地方的树偷得差不多了，按爹的说法就是&ldo;不能再偷了，再偷就要出事了&rdo;，但按爹的计算，我们修房所需要的木材仍然不够，他们又偷了大姑那地方的树。

爹这次偷树行动前后持续了几个月时间，具体我不可能还记得，但想来两三个月是有的。

也许是因为年幼，再加上比一般人敏感，这段时间我心理上和精神上所承受的是超乎想象的。

当然，一家人也都如此，也不可能不如此。

本来，对这次偷树行动，爹就是把&ldo;安全问题&rdo;放在无比突击的位置上的，用他的说法就是&ldo;安全问题是压倒一切的&rdo;。

他认为偷树的&ldo;安全问题&rdo;有两个方面，一是他们这是在做贼，是高度秘密的，还是在黑灯瞎火里和高山密林里干，很难保证不被倒下的树砸了，踩虚掉下悬崖了，一不小心摔出个什么名堂了等等；二是，防偷集体的东西，包括偷集体的树是各地民兵的主要任务，这些民兵都有枪，也有随便开枪的权力，他们见到偷集体东西的人往往也会开枪，即使没有挨枪子儿，让这些民兵给抓住了，那也不会有啥好结果。

那年月，抓住了偷集体的粮食、牲口、树木啥的人，各地都有对他们滥用私刑的权力，如吊起来打，游街示众等等，如果这些人在这些折磨中没有乘住死了，也就死了，很平常的事情。

我们年纪虽小，这类事情已经听说了不知多少了，也不只一次亲眼见过仅仅偷了集体一点稻草啥的就挨□□站端端扯耳朵的事情。

这也就是爹选择偷树的地方要有亲戚，这个亲戚在当地一定要有权势的主要原因。

他还让二姑给她大队那个民兵连长送了厚礼。

就是这样，他也不觉得安全，总是在说要注意，注意二姑那地方的民兵，把树运回家来沿途的民兵。

所有这些，在我一个小孩子的想象中都被夸大了。

当然，也许我并没有夸大，实际情况就是爹偷树的行动就有那么危险。

每次他们出发去偷树去了，我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上，不到他们回来就放不下来。

越到后来我们越害怕，我们三个小的和妈不得不相依一起守候在灯下，等爹回来。

我们几个人把那扇门紧紧的盯着，我在那样生动地想象爹被树砸伤了，爹踩虚了掉下悬崖了，要不，就是爹挨了那些民兵的枪子儿了，这扇门就要被撞开了，破门而入几个人搀扶着或抬着头破血流或肢残腿断的爹。

我完全无法控制自己不进行这个想象，并且一次比一次想象得更清晰、生动、真实。

我如此需要不进行这个想象，不想象得那么清晰和生动，但我完全做不到。

我身上不时掠过一阵寒颤，就因为我这个想象太清晰和生动，我完全无法不把它当成真实。